《诗词大会》之后,我们最不该做的是逼孩子去背诗 ...
《中国诗词大会》之后,最应做的不是逼自己、逼孩子去背诗,而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古诗词,哪怕只有一首、一句读进你的生命里,比你背一千首但毫无感情体验,更值得骄傲 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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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国诗词大会》大热之后,可怕地发现,家里的长辈们已经开始逼晚辈背唐诗宋词,1000首起步。
为什么啊?喜欢一句诗,就像一种相遇,读到心底的自然忘不掉,如果不是为了考试、为了显摆、为了抄袭、为了换好工作,我为什么要背下来?
如果催生出一群只会背古诗的机器,很怕这阵热潮变成一场东施效颦,最后闹出所谓复兴传统文化,把宦官服当汉服穿的难堪嘴脸。
本来一档好好的节目,变得越来越可笑。看到铺天盖地的报道,特别想说,求你们放过古诗、放过孩子。
我喜欢《中国诗词大会》,是因为它用来自旷古的声音重讲现代的中国故事。
四十岁的白茹云,来自河南农村,作为家中长女,父母下地干活,她有责任照顾好弟弟们。
二弟8岁那年长了脑瘤,肿瘤在脑子里长,弟弟疼得用拳头狠狠地砸脑袋,头都被砸破了,她只能拽住住弟弟的手,不让他去打。但没法缓解弟弟的疼痛。
白茹云发现,给弟弟唱古诗词,他便能安静一段时间,等弟弟疼地又开始砸自己的脑袋,她再唱。这个过程中,累积了不少古诗。
除此以外,她还患上了淋巴癌,因为化疗导致声带耳鼻受损,话说不清,也听不清,眼睛总流泪。化疗一期一万块,一共五期,一期做完等医保报30%,管身边人借3000块,自己赚3000,再做下一期。
化疗要去石家庄的医院,虽然村里有直达石家庄的大巴,但她还是选择早上五点起床汽车、火车折腾一圈,这样可以节省24块钱。就这样坚持下来,白茹云笑着说起这些。但在场的人都哭了。
听完故事,再回去细想白茹云出场时所说的这句诗:千磨万击还坚劲,任尔东西南北风。与我们寻常翻书偶得的阅读体验完全不同,这句诗变重了,沉在心底。
白茹云站在台上,标准的农村妇女模样,微微驼背,一束马尾,双手自然握住放在身前,讲话时会紧张地挥舞双臂,笑起来抬手遮脸。
她不怯场。举手投足间的谦卑,眼神的淡定从容,没有学历没有珠宝华服,不露怯也不骄纵。其他人都盛装出席,董卿问她为什么穿着羽绒服?她笑着说,美与丑于她而言已经无所谓了,身体最重要,还是保险点好。董卿评价,这是大美。读书会改变一个人的面相,真的。
即使失败了,她不是失落,而是一句终于结束可以回家啦,气定神闲。
想到一句形容她的状态很合适:
荣辱不惊,闲看庭前花开花落
去留无意,漫随天外云卷云舒。
-《小窗幽记》
不是一档节目复活了中国古诗,而是像白茹云这样的普通人重新诠释了这个时代我们仍然需要古诗。
八岁的小朋友杨万里,父母在北京打工,所以他最喜欢《水调歌头·明月几时有》,他想把《游子吟》送给妈妈,代表了他平时不敢说的话,他怕说出来,妈妈会难过,会哭。我们不太敢说,不太会说的,古诗里早替你写好了。
除了白茹云、杨万里,还有高校快递员、农民、残疾人、人民教师等等,按世俗眼光看,他们文化水平高低不一,放在一起比较是不公平的。
这档节目漂亮地反击了这种愚蠢的观念,文学面前我们不讲身份,借一句烂大街的话讲,这个舞台把他们聚在一起,完美诠释了阅读是门槛最低的高贵。
为了保证节目的延续性和可看性才制定了竞赛规则,我们读诗绝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跟人决斗,不是么?诗本无达诂,把古诗理解标准化是一种阉割,打分是一种侮辱。
说到这儿,不得不提作词人林夕。
林夕
受李清照影响的方文山替周杰伦写过几首中国风的词,《青花瓷》之类还进入了语文读本。
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
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
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
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
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
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
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
你眼带笑意
方文山算相当棒,但深爱苏轼的林夕段位更高。方文山捏住了古诗词的形,林夕活捉了神。
林夕的词里没有古代情景意象和繁复造作的辞藻,那些简单的词语连接在一起就是有种韵味。
曾经看过一篇很到位的文章《林夕教你写作文》中举例说明《心跳回忆》这首歌。文章分析说,歌词里,女主从头到尾未露面只有声线细软问过一句:“可会弄冷面”。
曾经念念未忘于三点
响起轻软的声线
问我可会弄冷面
是你在我家过路望见
尚有一丝灯光以为还未沉睡便致电
从此踏入二时差一点
一屋闪砾的光线
让你估我这夜失眠
无论彼此怎样变
回忆总会留低这光线偿还无限亏欠 ...
歌词中的场景是这样的,女人在男人家楼下看他家灯未灭,便打电话问了一句“可会弄冷面?”于是男人从此不熄灯,失眠等她再来。不写女人容貌,不写发生多少狗血故事,回忆只有一丝细软声线,多年后想起依旧心跳无主。
“先挑引我的人,爱得比我少,然后见面更少…”抱怨只此一句,点到为止。细想一下这就是古诗词的写法。
古诗词具有只言片语却直指人心的能力,有突然惊心地美。
我很喜欢一句诗: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
这句出自先秦的《越人歌》,刘向在《说苑善说》中解释,楚王母弟鄂君子皙渡船在江上游玩,敲鼓奏乐很热闹。摆渡人趁乐声停下的间隙,便抱双桨用越语唱出这首歌。
子皙是楚人听不懂,但觉得好听,便叫人翻译成楚语,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译诗歌之一。摆渡人摇船远望心爱之人歌舞升平,表面淡如水,内心风起云涌,暗恋的极致不过如此。
两首情歌相隔几千年,动人之处竟没有一点儿变化。不管你接受过什么样的教育,这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文化基因,它最符合中国人含羞带臊的美学观,美在点到为止,你懂我懂,不直接、不拆穿,所以不廉价。
古诗是一种很尴尬的文学存在,很多学者认为自新文化运动,白话文替代文言文的语言革命,标志古诗已死,古音、押韵和平仄规则皆被破坏。简言之,古诗不会再出现了。而近现代出现的严格遵循格律规则的诗词歌赋,也只是一种不规范的仿古。
唱哀乐还太早了些,古诗形式死了,但神不灭。《中国诗词大会》再次印证这点。几千年过去了,这些平上去入的字句仍补给着中国人的生命美学。
《中国诗词大会》之后,最应做的不是逼自己、逼孩子去背诗,而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古诗词,哪怕只有一首、一句读进你的生命里,比你背一千首但毫无感情体验,更值得骄傲。
小时候经常因为背不会古诗被罚站、打手心、罚抄,恨透了这些拗口字句。多年后,从先秦的《诗经》一口气读到清代的纳兰性德时,几乎要大哭一场:因为误解差点错过,这么好的东西险些被逼迫作践。
现在想来不是我讨厌古诗,只是会喜欢的古诗不在语文课本上。如果疯狂背古诗,而不懂其意,会折煞你对古诗的兴趣。这种误解太残忍了。
背诗只基于我愿意,是为了多年后说起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经历,不哭天喊地,不没完没了地哭诉,而是宠辱不惊地用十几言概况,一笑泯恩仇,这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体面。
希望你能把诗读成骨气、神气、脾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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